今天是中秋节,也是凌海的一天假期。
新闻还在报导着昨天下午深居黑塔的副校长突然地顿悟突破,因为强烈的“精神”波动给各位带来了较大的生活不便,所以向大家表示歉意,并向相关居民予以补偿,也请各位受到影响的居民及时报备。之后又是另一个掀起轩然大波的发言——校长希赛借此表示了对尚仁再次突破的贺喜,然而最关键的是他向尚仁发起的切磋邀请,成功转移了所有媒体的注意力。
好困——听着门外响起的广播,白子渊还是迷迷糊糊的,就算是中午整点报时的广播也没有办法叫醒他。他仍旧很疲惫,即使他难能可贵地一直睡到了中午,仍旧只是有点稍稍支起眼皮的力气。
有人来了,推开了门,又听到了项纲的声音,“从早上就这样了,一直睡着。”
“怎么了……一整天都这么无精打采的?”是秦露滢的声音,她凑过来,揉着那白毛团子。
“姆Q——”白毛团子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哼,任由着秦露滢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生病了吗?”额头感受到了李姨的手,“也没有发烧啊。”
啊啊,到底怎么回事呢,白子渊缩在被子里,竭尽仅剩的脑力思考着昨日下午的一切——当他再次醒来之时,看到的是身披水晶铠甲的林耀,湛蓝色的面甲下看不到他的脸,但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那紧紧按下的颤抖,还有尚仁老太太眼底的一丝震惊。
老太太说,这次是她的一次失误,她说没想到自己体内的经脉这么奇怪,老太太说,自己的“精神”像是一个个塞子,把全身上下堵得水泄不通,而在刚才她也没想到这种情况,冲开一部分的“堵塞”时剧烈的冲突使白子渊晕了过去,而更加奇怪的是,这些“塞子”被冲开后,又自己重新聚积了起来。老太太说这样的“堵塞”体质是她第一次遇见的,之后在她和林耀的指导下,白子渊试着引导自己的精神去“疏通”,就好像是涓涓细流去冲刷厚厚的堤坝,过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感觉到一处“塞子”被滴出了一个小口子,而当时的自己却也被极度的疲惫感所笼罩,好歹确定了这种方式确实能帮助自己,可是……白子渊闭上眼睛再次感受了一下,数以百计的“塞子”和那个细小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孔让白子渊觉得人生灰暗。
“怎么办啊…..”就连老师今天都以要会见朋友为理由让自己“在家里先休息一天吧”。
“子渊,子渊,今天来了一个贵客哦,你是不是知道他要来了所以才特意生病的啊?”秦露滢轻轻扶起他。
怎么会特意生病啊,白子渊心里这么想着,看向门外。
“哟!小白!”熟悉的男人挥了挥手。
“钟汜叔叔,您果然来了!”白子渊抬起头,努力显得精神好些,但还是瞒不过作为医生的钟汜。
“没事吧?”他走了进来,做了和李姨一样的动作,抬手捂在白子渊额头上,“没发烧啊……”
李姨说道:“子渊今天精神就不太好,会不会得了什么不好的病……”她担心地看着,毕竟白子渊体质好的几乎可以和“病”这个字绝缘。
“不会的,应该是太疲惫了,听说你们昨天的训练很辛苦?”
“是啊,阿哲也还在睡,小滢倒是还好,可能是能力的缘故吧,看上去还行。”
“太辛苦了,小滢,你最好也去休息一下吧,虽然你的异能能让你回复得比常人快。”钟汜嘱咐道。秦露滢乖乖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高额的训练量后,即使是拥有“救赎”的她在睡了一整晚以后也还是感觉晕乎乎的。
“嗯,子渊,好好休息,对了,这是给你带的一点礼物。”钟汜递过去一个纸袋,秦露滢便帮忙放在了床头柜上,又摸了摸白子渊的脑袋,“子渊,好好休息吧。”
白子渊听着声音远去,才用力支起身来,就在秦露滢摸他脑袋的时候,一股温和的力量涌了进来,让精神多少好了一点,是“救赎”,他笑了笑,把床头柜上的袋子打开,摸出了一瓶药,生吞了好几粒,倒头就又睡了过去。
钟汜详细地询问着有关于白子渊的情况,真是一个好医生,立刻就得出了是白子渊“精神”有些过度使用的影响,又告诉李姨不用担心,让他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
李姨望着楼上,“听项纲说从早上就这样了,昨天回来的也晚,唉!明明这么累了还那么拼……”她摇了摇头,满是惆怅。
李姨确实不知道,但是钟汜却知道许多。
——三小时前,黑塔,顶层办公室。
给钟汜看完了昨天下午在这儿发生的一切后,尚仁便把这段监控录像给删了。
“这是怎么回事?‘暴走’吗?”钟汜皱着眉。
尚仁摇了摇头,“不是,‘暴走’来自于体内‘筋脉’内‘精神’的逆转,这孩子完全做不到这件事,他全身的‘筋脉’被封印了百分之九十九,连流通都很困难,更别说是逆转以达到‘暴走’了,与其说是‘暴走’,更不如说是‘觉醒’更好一些。”
钟汜不可置信地摇头:“‘觉醒’?尚仁先生,这怎么可能?!白子渊他已经觉醒了异能了呀!”
而尚仁却是点点头,“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回想一遍,也只有这种可能。”
林耀问道:“老师,有没有可能是你的‘精神’在解封的时候和白子渊的‘精神’产生了冲突?”
“不,我只是帮助他解开了一个穴,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是他自己就涌出了巨大的能量,他体内被‘封印’的‘精神’十分庞大,简直就像是积累了数百年一般。”
听到这句话,林耀和钟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
“如此庞大的精神肉体可能承受吗?!”
尚仁摆了摆手,“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为什么要把他的‘精神’这么封印起来。”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钟汜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难道是——对了!老秦!白子渊的父亲是老秦!”
林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只有秦正玄了,和白子渊关系很亲密,而且他的‘眼睛’也满足寻找‘经脉’进行封印的条件,可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秦正玄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老秦他——他在去世前一直让我配抑制‘精神’的药物,他去世后我才知道这些是给白子渊的,而且…….”钟汜忽然停了下来。
林耀看了过去,“然后呢?”
“没什么。”钟汜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关于白子渊身体的事情。
“对了,钟汜,我之前采集到了白子渊的一些血样,”林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试管,递给了他,“我之前也检测过了,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基因组合,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细胞——人类不会有这种东西。你有空也检测一下。”
钟汜的手抖了抖,顿了顿才接了过去。
——想到自己当时的举动,钟汜揉了揉眉头,不会露馅吧,从初中开始就没什么东西能瞒过小林子的智商了啊……
“She’s got to love no body——”
“喂?你好。”
“嗨,钟汜。”
“哦!尚仁先生!有什么事吗?”
“哈哈,就是想问一个问题,”那一头的声音显得那么苍老从容,“你知道,‘伊甸园’吗?”
就是这句话,把钟汜惊直了身体,空着的手忽地收紧,发出了霹喀声响。
“啊啊,听说过啊,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不知道,《圣经》中地上的乐土,人类的起源,万物于此处生息繁衍。”
“对对对,‘伊甸园’里面有很多生命是由亚当和夏娃起名的,那,‘伊甸园’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些,亚当夏娃不知道的,新的物种呢?”
“啊——这个嘛,也许有呢?”
就这样,又和尚仁扯皮,回忆了一下当年和林耀,秦正玄的学院生活后才挂断了电话,钟汜的眼神中也亮着凝重的神采,他掏出那根试管,看着里面黑色的,一直在翻着泡的血液
——“那人便给一切牲畜和空中飞鸟,野地走兽都起了名。”
人也许不在“伊甸园”中发现新的生物,也有可能在“伊甸园”中创造了新的生物。
连作为好友的林耀都不知道,那么,我尊敬的老师——尚仁先生,你知道了什么呢……
这种哑谜,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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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道上,英灵碑下,她站着,静静地折着纸花,她的胸前也佩戴着那苍白无力的一朵。她身后还站着四个人,是那场巡逻战后还能动的人。
又有三个人走了过来,他们也都各自配着一朵纸花,杨虓站在正中间,捧着一个黑玉盒子,走近了,却没有出声他们都默默地站着,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叠好手中的纸花,然后蹲下来,放在碑下的一叠纸花之中。
“会长,你从来不会缺席葬礼呢。”她说,回过头来,努力地笑笑。
杨虓看着她那双泛着密密麻麻血丝的眼睛,说道:“你应该好好休息,苏流。”
苏流轻轻摇头:“很累,但是睡不着。”
沉默。
苏流抬起手,低着头,声音有点抖,“会长,能——能把我们的同伴——给我吗?”
杨虓把手中的盒子小心地放在她的手上,说道:“五十二个人,就只剩这么多了。”
他并没有立刻把手放开,他放得很慢很慢,他能感觉到另一双手从灵魂开始的颤抖,凌海的第五位——苏流,此刻就好像是一个连1092克的盒子都无法承载的娇弱少女。
也许是因为这上面还有五十二个灵魂吧?
身后几个人把一处地砖撬了开来,搬走了那厚厚的石砖,露出了一个洞口,苏流站着,低着头,定在那儿,很久,她才慢慢地弯下腰,膝盖一寸一寸地弯下去,手一点一点地将这个盒子放进了这个地穴。她又停下了,放开自己的手是那么困难,手指一根一根地放开,肌肉机械运作着,支起她的身体,她呆呆地看着那块地砖合上,将着黑色的地穴,将她的同伴与这个世界永远得分开。
苏流还是站着,盯着已经一无所有的地面。
“会长,”她知道杨虓还没走,“为什么,今天还有太阳啊……”她的脸颊上又滑下一串,莹莹带红。这个时候,另外四个人却麻木地站在那儿,望着面前英灵碑的一角,无悲无喜。
杨虓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因为,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感受到了。”
她抬头望向那高高的英灵碑,“会长,听说在一开始,凌海的每一场葬礼都会全员出席,为什么现在,就只有我们了?”
“因为活着的人已经死了,还活着的人也死了。”
“会长,为什么——我参加了这么多场葬礼,连我也记不清次数的葬礼,就只有我的眼泪,还是停不住呢?”
风忽然起了,纸花动着,云把太阳遮了起来。
“这是好事。”杨虓说,风掀起他的额发,他的眼睛还是平静,如一汪死水。
——“说明你还活着。”
苏流离开了,丢下了她那仍然站在广场上的四个战友。杨虓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接受现实这一条路,然后遗忘,或者被遗忘。
走过街道,路边的店铺已经开始挂起了印着桂花和月亮的灯笼,月饼早就摆了出来,广式,京式,苏式,滇式都排在一起,看着看着,就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买了一份广式的莲蓉和苏式的五仁。有时候会看到两两成列巡逻的“鹞”,打个招呼,嘱咐一下他们保持认真工作的态度,一瞬间就把嬉笑的几个“鹞”吓得神色端庄。
回到了自己的小酒馆,杨虓把“休业”的牌子翻成了“营业”,打开灯,看向店内,果然有一个烂醉成泥的石万黎。
杨虓没说什么,绕了过去,走上吧台,闻了闻,看了看,果然自己的一瓶十年老白干见了底。然后拿了个大号啤酒瓶,灌了些黑啤,白葡萄,又倒了一些黑咖啡,然后加了牛奶和雪碧,一股脑倒在石万黎头上。
“卧槽!”石万黎一个激灵,挺起脑袋,“什么玩意儿?!”然后闻到了一股酒味从脸颊旁滑下,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放在嘴里,这一下就全醒了,差点没吐了。
“投毒啊?”
杨虓耸了耸肩,“不添加任何防腐剂,安全健康无公害。”
“蟆得,不论什么笑话从你这个面瘫嘴里露出来都不会有什么笑果。”石万黎又倒上了桌子。
杨虓皱了皱眉头,“我怎么感觉少了一秒?”
“错觉,给我来大瓶的黑啤。”石万黎抬抬手。
“刚喝了老白干,就喝黑啤,你想醉死就别留在我这儿。”
“赶紧的。”石万黎挥挥手,“酒保做好自己的工作,嗝——”说完,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冲出了一股难闻的酒臭。
在这个颓废的人面前,杨虓擦了很久的杯子,最后,给他摆了一碗蜂蜜绿豆汤。
石万黎先喝了一口,骂了起来:“干!我要的是酒!这么甜的玩意儿是啥!”
“醒酒的。”
石万黎看着面前这碗汤,撇了撇嘴,“多管闲事。”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汤,把碗砸在桌子上,站起身来。
“去哪?”杨虓擦杯子的布停了停。
“你管不着,会长大人。”石万黎摇摇晃晃地走着,带倒了几张椅子,也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少去九门那当‘暴徒’,”杨虓说,“虽然那儿的悬赏揭榜来钱快,但是生命安全可没有保障,被我们‘鹞’抓到也要蹲看守所的。”
“暴徒”,在凌海是对于另一类学生的称呼,可以说是凌海负面形象的结合体。他们可以为了钱财做任何事,保镖,护卫,跟踪,情报搜集乃至于走私,不以杀人为前提的绑架和袭击。如果不是有“鹞”制衡,恐怕在八,九门这些混乱的地区每天都会出现尸体,而也正是因为“暴徒”的存在,“鹞”甚至一些教师才不会出现那些以权欺人的家伙,毕竟也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九门的悬赏榜上,虽然不至于丢掉性命,但身上总会少几个零件。
实际上,“鹞”和“暴徒”的冲突一直存在,双方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如果说“鹞”是凌海的治(爱国)安(敬业)官,那么“暴徒”就是凌海的黑(和谐)社(文明)会。但是在五年前,上一任的学生会会长相当有远见,而对方“暴徒”的“代言人”也有些许理智。双方在监察部的见证下达成了一项协议,“鹞”抓捕“暴徒”时必须有足够证据及学院监察部许可,如果是在案发现场发现尚未离开的犯案“暴徒”则可以进行直接进行抓捕,而因此被捕的“暴徒”则无法被保释。而“暴徒”如果袭击学院人员(不包括校外人员),如握有悬赏者提供的三条以上有关此人的违法行为证据,则即使抓捕也必须当场释放,而学院监察部必须对此做出解释。如果是有任何一方出现杀人行为,则必须受到双方的同时拘捕,并永久有效。
可以说,正是这一条协约,凌海的治安要较于以往好了许多,“暴徒”中不再有取人性命的疯狂者,学院的管理人员也收敛了许多。在这种奇怪的环境下,达成了共存的条件。而“暴徒”的“代言人”也借此在九门开了一个小饭店,大摇大摆地挂出各种悬赏,也提供了部分特殊的委托人和“暴徒”见面的空间。
“总归比你们学生会的破鹞鹰来钱快,欠的酒钱会还的。”
确实,比起“鹞”,“暴徒”就是典型的一月不领赏,领赏吃一月。对于石万黎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生意。
不过——
大门再次合上,摇摇晃晃的醉汉消失在了茶色玻璃门前。
什么时候开始,无话不谈的朋友变成了如此陌路的存在?
不,不光是他变了,连自己也变成了这幅模样——半死不活的模样,人偶般的麻木。
杨虓擦杯子的布更加用力了,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杯子,好像很烦躁地挠着头发,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后拿出了手机,打开了苏流发给学生会的巡逻报告,又拿出了林耀给自己的官方报告,本来这份报告应该在昨天看完的,可是由于“Flaming Crucifixion ”事件的报告处理而耽搁了。
既然心烦,就通过工作冷静吧。
“报告:
灾历326年8月7日起,至9月20日返回,年度第四次巡逻。共七十四人,牺牲五十二人,其中三十六人当场死亡,十六人抢救无效,其中,五人为自杀死亡。另有十七人受伤,其中三人受致命伤,五人重伤,以上八人中有三人必须截肢。”
杨虓顿了顿,感觉有点气闷,“自杀吗……”
“8月7日,出学院,过三环,近四环,于下午七点驻扎在宿营地17号。地点安全,无兽迹。”
“8月8日,于宿营地17号方圆五公里内进行探查,结果如下:
宿营地17号,世纪饭店A至D区,I区坍塌,不可居住,H区有坍塌风险。E,F,G区正常。
宿营地17号北一点五公里,见兽迹,推测旧都公园为异兽巢穴,决定于8月9日进行探查,视情况进行清扫。”
杨虓皱了眉,“新的兽巢怎么又在这?频率越来越快了吗?”
“另注:有同学来了月事,再次申请添加相关药品补给,她看上去很难受。”
“8月9日,朝5时整,行动开始,于5点18分突入旧公园,遭遇第一波兽潮,主要为银狼群及少数狩,一人手臂受轻伤,两人被拽出车外,当场死亡。为:西莉卡•艾克罗星,罗德焕。成功回收二人的手臂和头颅。”
杨虓读到了一股机器的味道,好像叙述者在拼命使自己变得无情。
“中午12:37,遭受兽潮袭击,约有三百头银狼。成功击退,一人重伤,一人轻伤,六人死亡,成功回收其中两人躯干。六人为:卡杰尔•拉普拉多,波多野吉,波多野优,里波利波•德•卡莱尔,曹云,张开逸。已拍摄相关录像。”
“下午3:47,决定西南27度方向行三公里再行驻扎。”
“下午6:00,成功驻扎,下令彻夜防卫,枕戈待旦。”
“8月10日,凌晨2:11,再遭袭击,早有准备,无人伤亡,灭银狼两百七十一匹,狩十五匹,斩其首领,为银狼及狩杂交种,以其首祭诸阵亡兄弟姐妹,愿其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恨不能尽灭异兽。已拍摄行动有关录像。”
杨虓叹了口气,有放心,也有担心,说明,在这之后才会有极大的变故,那导致了四十四人死亡的重大变故。
他继续翻了下去,接下来无外乎是巡逻以及追击,而在接下来的一路里,再也没有人员伤亡,他们按照着往常的路线巡逻,清扫,直到9月13日,在还有最后一个星期回城之路的那一天——
“报告:9月13日,我们上当了,都上当了。他们一直尾随在我们身后,摸清了我们的动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么清楚,为什么会有人自杀,为什么没有空中支援???????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最后的报告,之后的几天,苏流再没有写了,这六个为什么和十五个问号好像在滴血。
杨虓立刻点开了附件,找到了9月13日的录像。
时间是9月13日0:00。车内车外皆是一片漆黑,没有人开灯。杨虓等了等,将视野换成了热红成像,看到了远远掉在车后的兽群。
“营长,它们还跟在我们后面。”(凌海的编制为:一班一般二十五人,三个班为一营,三营一团,三团一师,三师一军。一军为2025人。)录音仪记下了所有的联络通讯,杨虓把画面切到了通讯接收处。
驾驶舱后坐着三个人,一个是苏流,作为营长,她正听着各项通讯并准备及时部署,一个男子正研究着地图,杨虓知道这个人,叫做栗泉,虽然排位在一百名开外,可却以出色的军事运筹学,军队指挥学,作战指挥学而备受参谋部青睐,就连杨虓这样独来独往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头,而他身边坐着另一个女生,细心地帮栗泉擦汗。
“栗泉,金熙霖,怎么样了?”苏流拢了一下她的头发,看到那两人,却退了一步。
栗泉指着挂在车壁上的地图,“营长,按照接下来的道路,我们还要经过一段林区。”
“林区?”苏流又问道,“是东南七十二度方向的吗?”
“是的。”栗泉点头。
这时,通讯仪器又响了起来,“报告营长!3点方向,8点方向发现百级兽群!”
“报告营长!11点方向发现兽群!正在迅速靠近!大约五十头!”
栗泉看着地图,标了这三个方向,又看着一直掉在身后的兽群标记,望向前方,说道:“营长,它们是在把我们往那个林区逼。”
“不行,那儿一定有埋伏,”
另一个女子指着地图,“营长,东北方向还有一个城镇,那儿没有树林,应该不是异兽的聚居地。”
“好,那就往那儿走。”苏流当即立断,也得到了两个参谋的认同,随即抓起了通讯器,下令道:“全军,向八点方向突围!我们不能进入原定路线中的林区!改道向东北的城镇遗址,在那驻扎!把沿途的障碍全部冲开!”
“““是!”””
这一路,浴血。
他们冲破了整整三轮兽群的突袭,没人敢闭上眼睛。困倦?疲劳?扑在车上的血盆大口就在眼前,子弹击打中飞起的血肉就粘在车窗上,这一幕幕都刺激着肾上激素。就连受伤的学生都躺在车里帮忙装填抛输子弹夹。
当太阳弹出一稍时,他们终于甩开了那些兽群,而城镇也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渐渐靠近。
“伤亡状况?”到达了这个荒芜的废墟,苏流才想起来,大声冲着通讯器喊着。
“只有三人轻伤!真是奇迹!”
听到这儿,苏流放松地笑了起来,她放下了通讯器,走出了车内摄像机的视野,但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所有人在确保周围安全后原地休整!把车内的兽血清理一下!干净点回家!”
“好!”
杨虓的面色更加冷了,他已经猜出来了之后的结局,他停了很久,还是把视野切换到了车外。
学生们有说有笑,已经有人坐了下来,把枪放在一边,翻出了行军干粮开始啃,就连苏流也很明显地松懈了下来。看到这儿,杨虓不由自主地低声骂了一句:“蠢!”
当时钟的数字迈向八点时,勘察周围安全状况的人员也都回来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和周围代表人类文明城镇建筑,还有暖融融的阳光,煎熬了一路的疲惫感就在一瞬间全部涌上神经,不少人在这太阳底下打起了盹。
“总算是甩开它们了,太惊险了。”栗泉咬着饼干,一口口地灌着水。
苏流点了点头,拨了拨挡在眼前的头发,“是啊,三轮袭击,居然没有人受伤,真是奇迹。”
“是啊,真是奇迹。总算能回去了。”栗泉笑着望天,从录像上可以看到他舒心的笑容。
“嗯——”苏流的话停住了,她的笑容僵在她脸上。看着录像的杨虓也僵住了,因为录像抖了一下;为什么,因为车身震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一根粗糙的长矛在他们对话的那一刻直挺挺地贯进了栗泉的脖子,钉在了车上!
血,溅在苏流的脸上,车上的录像仪上。随即是苏流恐惧的尖叫,还有四处响起的惊叫。
“敌袭!!!!!!!————”苏流叫破了嗓子,下一刻,她猛地推开,而推开她的人便被从天而降的镰鼬咬住了脖子。
杨虓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电脑同时看着五个画面,他的脸色愈发严峻。
在那里,天空飞舞着数十只镰鼬,飞夺着人们的鲜血。
在那里,靠近驻扎地的废墟一阵翻腾,颜色变化间昂起数只通过肤色变化伪装的蛇头。
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苍白的银狼群和黑灰的狩群,交织在一切,远远地包围。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突然的袭击,这就是一个早已谋划好的伏击!
苏流一枪轰断了那咬在别人脖子上的镰鼬,但已经来不及了,镰鼬的喙尖而长,在降临之时便以极快的速度带走了那个人的喉管。
而镰鼬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的利牙,也不是它纤薄的翼爪,而是在它血液中所蕴藏的信息素。足可引来千米的所有镰鼬!
苏流头顶的天空袭来了一片藏青色的“风暴”,周围袭击的镰鼬全部汇集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直直淹向苏流。
苏流的衣服下亮起了橙色的光环,她猛地扯下了身上的衣服,显出了衣下紧紧包裹她身躯的甲胄,迎了上去。
瞬间,镰鼬吞没了她。
“营长!”有人惊呼着想去救援,却被拉住了。
“没事的!仔细看!”
仔细看过去,在那飞舞的镰鼬群中,橘色的光华舞蹈着,在她的舞姿间,一只只镰鼬诡异地撞在一起,被它们自己的速度与利爪撕成碎片。
这就是“第五位”,“力向偏折”。
苏流的能力能够将她身边五十厘米范围内的力方向进行偏转,而对于直接作用于自身的力则可以直接进行反转,如果尽力的话甚至能进行短暂的飞行。
其身上的甲胄则是“规格外”。
所谓的“规格外”是学院专门配备给学院前十位的武器,比如说历代第一位所传承的“神机”。而苏流身上的则是学院专门为其研发的“力相位装甲”。在“精神”的联动下可以通过细微的电流随时改变分子分布状态,用以改变表面摩擦系数,同时在直接受击部位产生瞬时的磁力偏震进行受力分散,并给自身异能“力向偏转”的反射创造条件。
在苏流周围五十厘米的“力向偏转”左右下,镰鼬的利爪很难撞到那甲胄,即使能擦到,也因为突然改变的摩擦而折断或者滑走,就算有直接撞上的,也无法带来什么伤害,反而因为力向的反射而受到了更大的反击。
橘色的光辉仿若霞光,在藏青色的风暴之中扯开了一道血色的缺口。她脚踏着无数穿在一起的镰鼬尸体,眼瞳中满是愤怒。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因为中伏和疲惫而低落的士气此刻重新开始上涨。
““营长!””
将数十只冲向自己的镰鼬偏转,让它们自己的利齿把自己穿在一起,苏流的声音很嘶哑:“所有人!和我一起冲出去!”
“““哦!”””
枪声开始整齐的响起,慌乱的呼声也已经消失,就在他们相互掩护,已经回到了车上时,一声与众不同的兽吼响彻了整个战场。
“吼!!!!”
听到这一声吼叫,飞舞的镰鼬忽然悬空,前进的银狼与狩也停了下来,就连几条水桶粗的长蛇也停下来攻击,昂起的蛇头盯着人们,慢慢缩了回去。看着这异状,人们开始抓紧时间聚集,正准备往那些“呆愣”的异兽身上再开几枪时,却发现那几条皮糙肉厚的蛇游了回来,挡在了其它异兽身前。
“什么情况……”
“不知道。”苏流摇头,“联络学院,要求立刻空袭。”
“不行,营长,没有办法联通!”
“什么?!”苏流推开了那个联络员,趴在了通讯机前,“喂喂,这儿是087号巡逻营!听到请回话!听到请回话!”
回答她的不是沙沙的杂音,却是让人更恐惧的寂静。
“怎么回事?”
“营长……”身旁响起了一个咽口水的声音,“现在,我们更应该担心——‘他’。”
杨虓站起了身,死死盯着屏幕,看着录像里远处的人影,或者说是兽影。
“人形种——!”
“灾变”之后,有许多学者对于异兽的出现抱有疑问,对于它们捕食人类的习性也非常好奇,一系列针对异兽习性的实验中,一个叫做克里昂的疯子研究者在给一只异兽喂了将近数百人以后,他的孙子得出了一个震惊世界的结果:在吃掉了他那疯子爷爷和父亲一家子后,那吞食了将近数百人的异兽竟可以直立活动并开始用空闲的两爪使用“工具”,同时表现出了极高的智力,甚至懂得了“火”的运用,而更为关键的是,他在那只异兽体内感受到了他爷爷的一部分“精神”。就此,学界得出了一个“克里昂孙子”结论:异兽之所以捕食人类,是为了吸收人体内的“精神”,因为已知的物种中,人类这个物种的“精神”浓度是最高的,而异兽则能够捕食来吞噬同化以强化自身。到了一定阈值,会从进化肉体进一步开拓灵智,从而进入“人”的生命形式。
吞食,为了进化。
在凌海的《对异兽纲论》中,第一条是这么写的:永远不要将异兽视作野兽。第二条是:如果发现了直立行走的异兽个体,在确保己方有超过十人的顶尖作战团体的前提下进行远距离狙杀,如果发现这样的异兽率领的兽群,在非师级情况下必须立刻撤离并呼叫空袭。
而在苏流面对这样的兽群,她正处于只有病残的一个营,无法联络空袭并被团团包围的困境!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苏流眼神一凛,她静静地运作了一遍体内的“精神”,也许其他普通的指挥官会折戟于此,但苏流是“第五位”——作为“人形兵器”的存在!
必须,得把那个“人形种”给斩杀在当场!
“营长!营长!”一个女生喊了起来,那是栗泉的女友,她的声音让苏流抖了一下。
她冲过来,死死抓住苏流,她的眼神是那么焦急,苏流突然间心虚了,因为栗泉……
“营长!有四个伤员不见了!”
苏流错愕了,然后震惊了,“什么!伤员不见了?”
“营长,看那……”
望过去,苏流的心念轰然坍塌。
四只巨大的母镰鼬悬空着,每只都抓着一个人。
“是他们……”惊恐的女医护员喃喃自语。
那只人形种就在他们面前,举起了粗糙的石矛,狠狠扎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混蛋!!!!!”苏流尖叫着,她刚要冲出去,却被人拉住了。
“营长!我们现在应该突围!他们已经没救了!”
苏流看了看他,有望向外面,那四双眼睛中有死志,有恐惧,有求饶,还有濒死的不舍。
如果是杨虓,那么在一瞬间就可以救下四人顺带削下那个人形种的脑袋;如果是其他的“前二十”,则会以最快的速度斩杀那只“人形种”,而其他普通的指挥者,会下令立刻撤离顺带再给那三人补上一枪。
但是那是苏流,是第五位,也是一个善良到永远没有办法忘记自己眼泪的女子。
如果是她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兽群,最终一定会救援失败。但她现在还有半个营!也许,不,是很有可能能救出来那三个人,如果救不到,那也能带着其他人以最小的代价撤离。因为她是“第五位”。
当她再望过去时,刚刚打起的念头又一次崩溃了。那只“人形种”将沾血的石矛点在一个人脖颈上,却看了过来,和苏流的目光交汇了。
“人形种”拥有极高的灵智。
那一刻,苏流完完全全地理解了这句话。
因为那双兽瞳表达了“谈判”的意念。
她盯了许久,走下了车。
“营长!营长!”她置身后的呼声于罔闻。
“该死!得想办法支援营长!”可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在摄像头里,苏流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兽群面前,她身上的甲胄也缓缓收回了那夺命的光辉。她站在了它们面前还有十米的地方,停住了,双眼紧紧盯在那只“人形种”身上。
它的爪子仍旧抓着那根石矛,被抵住喉咙的那民人质惊讶地看着苏流,轻轻又反复地摇着头,他很奇怪,为什么苏流要过来而不是带着人员突围。而苏流很明白,这个“人形种”已经可以看作是“人类”了。
可是,接下来这个“人形种”所做的事情,让所有的紧张,恐惧,疑惑变成了一片空白与茫然。
“它”开口了。
“它”,指了指苏流,迟缓而嘶哑地吐出了一个字——“留”。
“它”又指了指那三个活人质和那几辆车——“走”。
“人形种”的语言粗哑难听,可却像一道雷炸进了所有人的认知。
那是“语言”。
这个“人形种”学会了“语言”,并且成功地运用为了“交流”,又成功地使人类得以理解。
这个“人形种”的意思是,用苏流自己,来交换所有人的安全。
这一刻苏流身上的甲胄亮起了炫目的光!那是苏流“精神”疯狂流涌的象征!可是身后响起的惊叫再次夺走了苏流的注意。
十几匹银狼和狩落在那几辆保护人员的车上,它们的利齿和尖爪摩擦着车窗,让防御玻璃发出了刺耳的吱声,和明亮亮的刮纹。苏流呆住了,她的手垂了下去,身上的甲胄也彻底失去了光辉。
那群异兽开始收拢包围,向着苏流一步步逼近,那些包围车子的异兽也转向了苏流,就连那只“人形种”也放下了手中的矛。
“营长!!!!!”一声喝喊轰在了这死寂的战场上,那个先前被石矛抵住脖子的人在这一刻竟挣开了镰鼬的束缚,他跳着那剩下的一条腿,扑在那只“人形种”身上,一口就狠狠地咬在它脖子上!
“Aaaaaaaaaaaa!!!--------”“人形种”发出了惊叫,而第二个被镰鼬束缚的人也挣脱了,“撤退!快撤退!”他喊着,失去了双手的身体扑在第三个人身上,将那个被吓得只会颤抖的人和他身后因为突发状况而呆滞的镰鼬一起扑在了地上,他又喊了最后一次:“营长!带着大家撤退!”他低头咬住了第三个人腰上的高爆手雷,扭头扯下了那个拉环。
这一幕,让杨虓也闭上了眼睛,紧随其后的是在电脑中显得那么渺小的爆炸声。
杨虓再次睁开眼,他再次恢复了平静,默默地着,那一幕之后仍旧是鲜血和鲜血,但却又有太多人在那一刻失去了生命。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苏流缩在车厢的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她的身上还留着黏糊糊的血,头发也因为血而粘在一起,贴在脸上。她在想什么?是在自责吧。在看过一切之后,杨虓也觉得,这场悲剧中,苏流要承担很多责任。
首先,就是她那太过善良的心。在那**搏命的战场上,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其次,是她的心理,在听到了那“人形种”的“语言”之后,她就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空白,而身后的那所谓“新的人质”,更是使她在那一刻失去了斗志。以至于在之后的突围中没有办法全力施展,使得更多人牺牲,而那些牺牲再次给苏流带来了严重的心理负担,反而越战越弱。
恐怕她当时所想的就是:“牺牲我,让大家都得到救赎吧。”
如果不是那两名名牺牲自己的英雄拼死行动,恐怕凌海会永远失去“力向偏折”吧。
苏流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的战士,但她不是一个好的长官。
“营长,这次,死了好多人。”视频里忽然想起了声音,是栗泉的女友,那个医务兵。
苏流没有动。
医务兵抱着栗泉的尸体,自顾自地说着:“这一次,都是我的责任……”
“如果我能够照顾好他们,他们也不会被抓过去。”
“如果我照顾好他们,他们也不会死。”
“如果我没有叫栗泉陪我,他也不会死。”
“如果......”
“如果......”
她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如果,声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碎。苏流任然缩在那儿,却把自己的身体抱得更加紧。
“如果我不在,那他们都不会死了。”那个医务兵忽然说了这样的一句。是那么轻,轻到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沉浸在自责中的苏流听不到,但是却没有逃过杨虓的耳朵。杨虓想喊,但立刻意识到这已经没用了。他只能看着她掏出手枪,流着泪抵住她自己的下巴。杨虓只能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枪声响了,惊醒了苏流,也响起了她的尖叫,她连滚带爬地过去,抱着那还有温度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尖叫着,一遍遍地做着徒劳的急救。车停了,其他人冲了进来,又有医务兵来了,却只能摇摇头。
苏流瘫在地上,看着那终于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她又瞟向了那把手枪,在所有人还在试图抢救的时候,把它拿了起来,像是在安抚自己一般将它拥在胸前,枪声又响了,她浑身一震,放下手,一颗子弹从身上那副甲胄上滚下。那副样子是那么的可悲又可笑。
当她把枪口对向自己太阳穴时被人拦了下来,人们一遍遍地告诉她她有多么重要,是唯一能将他们带回凌海的希望。她木然地听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两具尸体,此刻的她也像是一个死人。
杨虓关上了电脑,他突然很想下楼喝点什么,心更加乱了。他再一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冷酷地思考这个事件的全部。之后他决定打电话给林耀,甚至是希赛校长。他有些非常值得拿到校委会上讨论的问题:
“人形种”为什么会“语言”?“人形种”的灵智究竟到达了什么程度?最关键的是——谁,教会了“人形种”人类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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